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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

发布时间:2006年06月08日 00:00  点击:

  快下班的时候老道打电话说晚上出去坐坐,我说好。并说好在5点10分加减3分钟在科苑路口的12路站牌下等他。下班后没有时间洗澡,去公司旁边的自动取款机上取了200块钱,就去等他了。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和空气都湿碌碌的。自行车唯一好使的右闸在昨天正式掉了下来,我也懒的修理,任凭它在车把前晃来晃去。见了面,我带着他到宿舍,把车子放到地下室,然后上了12路。老道说是去一家火锅城,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至今还没清楚只管跟着他走。雨天的公交车最让人恐惧,挤的满满的人,到处是沾满了泥巴的鞋,弄的裤子上一快一块的,十分影响绅士形象。
  
等喝下半斤白酒的时候我才知道今天是老道的生日—我对生日有一种失忆症,因为我很少给自己过生日因此也极少记住别人的生日。我感到很窘迫,因为我连件礼物都没有却要接受别人的吃请。但很快这种情绪就在一杯杯的白酒中消散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酒精埋藏了,清醒之后还会重来。
  将所有的菜和酒消灭干净后他们说要去冲冲,我以为要去洗澡就说好啊好啊。
  出来那家火锅店,我本来是要仔细的看看店名的因为我一直没听清楚老道到底说的是哪两个字。但回头的工夫,就被他们拉上了一辆出租车。在红星小区北门的地摊上,有女朋友的人护花回家后,就剩下了我们三个。老道要了一箱啤酒和一个酸辣土豆丝说,冲吧。我当时真想把土豆丝盖在他脸上。喝到最后一瓶的时候,老道和他哥们不知道在黏糊什么,我则已经能大大方方的在车水马龙的大路旁边撒尿了。
  回宿舍后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干了,但还是坚持洗脸刷牙洗脚后才睡去。没开灯没开电视,因为同屋的同事已经睡着好久了,也因为我可能打开之后会忘记关上。
  毕业之后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吃饭的时候,刘新说奇怪怎么你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呀原来可不是这样。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会那么沉没,几次听到有趣的话题想发言的时候却有收了回去,因为我看到面前坐的人没有老冯没有老叶没有圈圈没有舍长没有乐波没有我老乡没有小孩没有老吊没有胡导没有大傻没有高磊没有老军没有丹凤我就有些失去兴趣。7月8月9月10月11月毕业整整5个月了我在床上数着,睡着了

  同事生活很有规律,周末也一样的晚上10点半睡早晨6点半起。我渐渐的也染上了这种习惯但很不彻底。他是个只看假A和中国男子足球队比赛的球迷,而我则恰恰是只看除了他看的那种比赛的球迷。因此周末的晚上他睡觉我把声音调的很低看球,他看假A哦对不起现在人家升级成超级联赛了的时候我则躺在床上看下班后在办公室偷偷打印的黄色小说。周末的白天他出去约会,我到公司去上培训班其余的时间就在办公室上网。在抗日呼声最紧张的时候我大学毕业后竟然进了一家日本公司,虽然我一再声称自己是曲线救国但老叶他们仍不遗余力的叫我汉奸。在散伙饭的时候,丹凤作为领导总结我们班4年的情况时曾深情的说,虽然我们班每个人都有外号,但有的最晚的就是这位汉奸先生,临毕业才得到的。
  宿舍楼下的街上,我从来没注意到落叶树却早已光秃秃的了;而在隔一条马路的另一条路上,树上还挂着一团团顽强的叶子,路上也布满被风吹下的树叶。我第一次看见小城的落叶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送July回家从车站回来的时候。车站路两旁有好多高大的不知名的树,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很常见的一种路边上的树。一抹半黄半绿的叶子飘到了我的车筐里,我把他收了起来夹在了日记本里,那是毕业后第一个秋天的号角。
  
秋天是美丽的季节,也是容易怀念忧伤的季节。July来看我的时候,我们总是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条道路上逛,总是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走到那个卖饮料杂志的小摊。July总要拉着我喝一瓶极浓极浓的牛奶。牛奶装在一个玻璃瓶里,上面用一张方行的纸盖住用皮筋扎住。我和July坐在高大的带靠背的马扎上,在落日的余辉里努力的喝着,从夏天到现在。而卖牛奶的老太太总也记不住我们俩,每次都会说喝完要把瓶子还回来呀。我对July说,我要把我们喝牛奶的这一段写到我的文章里,July说,那你可别忘了加上:牛奶可真香呀!可是自从大学毕业以来我又何尝能提起笔来写字呢。
  我时常想记录下那段日子,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这些曾令我深深为之感动的东西。那些人,那些物,它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离我而去。不管怎么刻骨铭心,不管怎么痛彻心扉,终究会化做一团模糊的影子,再也辩识不清。可每当提起笔,想起那群混蛋的音容相貌,想起黄岛的一片黑暗中依稀点点白光迷离模糊的夜晚,我总是不能写出半个字来。甚至当我想起在龙凤门口互相压着晒的蜕皮的肩膀痛哭时,我依旧会如孩子般有声的呜咽。

  我所说的培训班其实日语学习班。每个周六的下午两个小时的时间。周日则是英语口语的培训,跟着一个澳大利亚的有二分之一中国血统但不会讲汉语的一般美丽但妖娆的女教师上课。日语他们已经有相当好的基础了,因此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听到他们在听明白老师说的话后像地道战上的翻译一样不停的说着“嗨,嗨”。我努力的翻着课本,想找到在A片中常听到的几个发音,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日语水平真的很差劲。我曾尝试着像对待英语一样的对待日语,但每次听到他们“嗨嗨”的声音总是不可避免的伤害我的民族感情,因此退出了日语班,专心听英语课。公司里有几个有志青年,搞了个学习论坛,有英语和日语的学习讨论区。我在日语的上面发了张KURT COBAIN抱着吉他躺在地上的照片在后面写到:我终将在倭寇语言的汹涌波涛中逆水而忘!结果第二天,我的帐号被封了――这可真TMD令人沮丧!
  下了班的时候,我常常在办公室里上网。听来的早的同事们说,曾经有过这样一条潜规则:下班一小时后如果不是加班的话,最好不要在办公室里待着浪费公司水电煤气之类的。但是我从来没碰到过有人来找我的麻烦,至少我曾经几次待到晚上10点多都没事。我想如果是分给我的机器稍微比64M内存大点比10G硬盘多点的话我一定会上网上的更多——我平时最怕听的就是机箱里面咯吱咯吱的声音,那让我很不爽。我们公司今年要了四个应届毕业生,我也是其中之一。我们分别在不同的四个部门,遭遇也就各不相同。由于国家宏观调控,公司效益一落千丈,我们四个人都要用旧的电脑。虽然我屡次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三个人都是奔四2.0加40G硬盘和256的内存,但我仍会在偶尔的想起一次的时候咒骂,咒骂一切我想着可能造成这种原因的情况,不遗余力。这让我很累。
  管理部给我安排了5个月漫长的实习,说是我的岗位和现场比较接近,因此在车间实习的时间应该长一些,我觉的这个理由虽然冠冕堂皇,不过也有些道理。8月最热的时候在焊接,看各式各样火花的飞溅,回味过去和幻想未来;在12月到来的时候,我来到了装配车间来完成自己最后的一个月的实习。此时我才发现在办公室的这三个月已经让我不能再像刚来时那样在巨大的轰鸣中偷偷的打个盹了。

  大学毕业後我回到了家乡,我想这样可以不孤独。
  过去的四个月中我发现我错了。所有的人都到大城市发展,都走了出去,即使原来没走出去的同学现在也不在这里,只有我,曾经走出去而又回来了。无聊的时候,我常常叫贤贤去一个居民楼很隐蔽的一家地下游戏机室去打ps――在这个小城里有两个同学让我有欲望和他们主动联系,贤贤是一个,我初中的同桌;老道是一个,我高中的哥们。
  我从高三的时候喜欢上打ps的,这也是我唯一感兴趣的游戏。虽然学习很紧张,但即使是旷课,我也能保证我在高三时每周4个小时的出勤率。所有的能提供ps游戏的店面在我的印象里都是黑暗脏乱的隐蔽的小店,济南的时候学校旁边也有一家,表面上是出租光盘的,里面可以打游戏,在那里面我认识了不少一起踢球的师兄。
  每次我要从公司出来,骑过六个红绿灯才能到贤贤的公司,然后到旁边的“社会主义好”吃晚饭,看着毛主席的画像喝完免费的南瓜汤後,再骑上15分钟才能到打游戏的地方。我们玩足球6,和当地居民区的一群12岁左右的小孩子抢仅有的两台机器,给他们借火抽烟,听他们熟练的骂娘。9点半的时候我再骑40分钟的车子回宿舍睡觉,乐此不疲。
  前天我给贤贤打电话,叫他去玩。他说他要再家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公司没什么活计。
  我想,我的大部分时间又要用来发呆和怀念了。

  在装配车间实习的时候,我常常数日子。距离某某事情已经多少日子了,还有多少日子就要到某某事情了。我对日子的算法有种天生的愚顿,两头的日子总让我搞不清楚该加几天减几天,好像日子的算法再也不遵循四则运算。于是我总是一天一天的数的。已经到12月了,电视上各种各样对2004年度的总结和表彰都已经开始了,在不想看他们干活的时候,我也偶尔回味我的2004年。
  我的2004年,整个下半年的基调就是离别。如果说高中开始的颜色是昏暗的,大学开始的颜色是朦胧的,那么工作开始,我看到的则是有些焦灼的明亮。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鸡,赤裸着身子,没有了壳内柔软的光线,面对的是明晃晃的太阳,和别的一群已经成年的鸡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被用同一种行为准则来衡量。我感到有些恐怖。
  车间生产线传送带启动时尖锐的《十五的月亮》,划破所有机器的轰鸣,打断着我的思绪。我就像在看一部老电影,画面黑白,断断续续的想着我的2004以及更早的过去。
  在车间实习的时候,我被要求在帽子两边各贴上一条黄色胶布,这样可以说明我是实习的。即使不干活的话,在领导巡视的时候也不会说什么。我想这对我很有必要,因为我基本上是冷着眼若有所思的在看他们干活,这就是我的实习。虽然帽子滑稽的非比寻常,我仍旧要心存感激的戴着它招摇过市,游荡在诺大空荡的车间里。
  曾经有个师傅看我在那晃荡,要我帮他摆螺丝,并抹上粘结剂,我没有拒绝很快得帮他干完了并热情得要帮他校正力矩,那位师傅看了看我抹得粘结剂很惊惶得对我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校就可以了你到结合部那边去看看学习学习吧,从此再也没有叫我做过什么。天气越来越冷,我在车间不住的溜来溜去,试图找一个暖和的地方,但很快发现这是徒劳。如果2004年12月上旬你到小柏公司装配车间,看到一个人在巨大的残缺不全的挖掘机面前不住的发抖且目光呆滞,请不要惊讶:那就是我。
  我们科的检查员都有公司的棉袄,我问他们我可不可以要一个。他们说恐怕不行,连车间干活的都没有,只有在室外作业的才能领,于是我继续在车间瑟瑟发抖。在车间里,我经常看到办公楼上科室的人下来车间调查什么的时候都穿着公司的棉袄,他们可是整天呆在有着暖气和阳光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大办公室里啊,我又一次感到沮丧。规则都是给不知道潜规则的人制定的,于是我在12月15号毅然不顾办公室其他人的诧异,一屁股坐下再也不到车间去装模做样了。

  我曾经忙过一段日子,在工作上而不是在游戏上。
  一起进公司得我们四个人分在不同得科室,我曾经说起过。每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装得一本正经然后很匆忙得走开以来显示自己很忙,即使是有时间聊起来得时候,大部分得时间也都用来标榜自己是多么得忙,我也在其中乐此不疲。我解释不了那种感觉,也许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的必经阶段,也只有刚参加工作年轻人有这个权利。
  事实上也许我们真得挺忙,至少从我这里我感觉到自己几乎每一刻都有事情要做。感觉到不知道得东西太多,每件事都要从头开始,但又事事不允许你从头开始,这让我觉的焦急和无助。多年的学生生涯让我养成这样一个习惯,假设即将考试,那么我要先看一遍书,然后学习例题,然后在找习题练一下,只有这样我才能充满自信的奔赴考场。而假如因为某种原因被打破了顺序,那我心里一定惴惴的。同样还是关于习题的例子来说明我的论点:小学时候,习题集总是发下来的晚点。老师要求我们先把当天学的内容做完了,再去补前面的习题。而我却感觉不舒服,偏偏要从头往后做,总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时候撕掉好几页。这虽然说明我是个做事严谨的孩子,但既然被老师撕书,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发誓要改掉这个习惯,现在仍处在改正的过程中。
  我幻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三年后怎样,五年十年后怎样的进步,实现自己的理想,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也有人说成是升官发财。我觉的我态度端正,工作认真,而且任劳任怨具备孺子牛的特征,工作能力不突出但也不拉后退属于需要稍加指点和鞭策形的,应该大有希望。同事们也很照顾我,从文学作品中看惯了新人被刁难的场面,觉的我所受的待遇已经是一种恩惠了。工作上我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像同事和领导们请教,这都不是问题。最让我难以适应的是下班后大家都散去,各自回家。在学校下课后才是生活的开始,而我下班后就要面对孤独。因此上班的时候我比较兴奋,也容易进入状态。

  已经忘了具体的日期,应该是亚洲杯决赛的当晚,我们科长被人毒打,休息了一个月。
  细节我肯定是没法知道的,因为那是高层们得权利。但小道消息往往比官方声明更快速更准确,这就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由此我断断续续的知道了点所谓的内幕却始终不连贯,无非是老套的利益、小姐、权利倾轧之类的,我也不在乎。后来他回来上班没多长时间,就辞职去了北京一家公司。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刚刚能和他独处不紧张而且还能绕有兴致的聊上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辞职了,这让我很不愉快。我记得他走的时候,我正在车间发呆。看到他穿过车间提着自己的文件离开,我过去和他道了个别,他嘱咐了我两句,并和我握了握手,转身走了。
  还是小道消息,他原来是另一个部门的部长来着,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到我们这个鬼见愁的科室当科长,结果还是容不下,只好辞职走人。对于这些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还记得下班后,诺大的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他给我讲他们大学时候的故事。
  当时我对整个公司的构架完全没概念,对这件事情的意义也没有深刻的理解,而他会对自己产生怎样的影响现在还是没感觉到。只是我觉得自己只不过来了半年不到,却已见识这种动荡,却不知道,原来这种动荡在我们这里一只如影随形。科长走了之后,有日本部长代科长,当然他并不在我们面积大但人多而响亮的办公室里办公,日常工作有主任主持,他主要负责报告的盖章之类。写到这里,我想有必要描述一下我们的办公室,那是矗立在车间正中央的一栋2层小楼,墙全是双层玻璃。楼上是制造本部,这样可以一览整个车间,起到监督的作用。我们则在一楼,灰尘和噪音从缝隙中源源不断的往里漂啊漂,在这里待久了,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的提高了20个分贝,但在下面并不感觉,只有去办公楼公干的时候,一说话,看到别人目瞪口呆才意识到。他们亲切的称它为“炮楼”,我感到真正的智慧还是在民间,这个名字即调侃又充满了爱国情调。
  我们兼科长也许是考虑到他无论如何也算是我们科长,也要起到对新人的指导作用;也许是怕我在下面和那台奔三的机子吭哧吭哧的火并太辛苦,曾经在一次内部会议后把我留下。这个慈祥的老头,带着典型的日本微笑,对我说,希望我在某某某某方面发展,并在必要的时候要把我派到日本去进修,因为我们现在缺少这方面的经验和人才。虽然我充满了感性与童真还有积极向上的一面,我仍旧能意识到这是个玩笑,事实证明这就是个玩笑。但我不能就此埋怨说他欺骗了我,因为如果彼此从开始就心知肚明这是个玩笑的话,就无所谓欺骗。从他给我开玩笑这件事情上来看,他是喜欢我的,当然,如果细追究的话,可能每个人都被他开过这样的玩笑,但那么认真干什么呢?

  我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年前发生的事,并不是我不喜欢说年后的事,而是年后的事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我想记忆应该是段点划线,一些时间清晰连续,一些时间只有那么一个点。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事,都没有写出来,下面可能会写到,也可能不会,但年后的事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一件。从科学上来说,我不可能遗漏了那段时间没有走过从而形成一段空白,唯一的解释是我忘记了。因此我想那一定是段十分精彩的时光,因为我向来是记住该遗忘的,遗忘该记住的。
  也许以后的某天,一次酒后我在厕所里难过的抠着喉咙,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一下子又想起了那段往事,我一定再说给大家听。先把这些记住的写完吧,等到它也变成有用的记忆时,也许又要忘记了。
  刚进2004年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次出差机会。虽然这次出差没什么绚丽多彩和值得骄傲的地方,而且去的地方是全国人民为之鄙视的河南驻马店,但他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出差。民间有云:十亿人民九亿骗,河南人民是教练,总部设在驻马店,全国都有连锁店。炸铁路,抢银行,一把大火烧洛阳,掺水油,毒大米,天安门前烧自己。这都是河南人民的丰功伟绩。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我真有些怵,毕竟鬼魅是虚妄吓人的,而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不定什么时候你中了头彩,就碰上了呢。而且我们所去的地方,都是工程车所在的现场,非山即野,寒风一吹,颇有些坏事要来临的感觉,都是电影给闹的。
  和我们科D班长订了晚上出发,我们先打车到兖州,从那里乘火车再到郑州。出租车司机师傅比较警觉,看时间已近晚上八点,犹豫着拉还是不拉。我们再三解释,就差去派出所开个良民证明了。我把我提着的探伤仪和其他工具都拿出来,给他证明我们确实是去公干的。司机师傅也不容易,小心点肯定没错,万一我们是去驻马店拜师学艺的,去之前干上一票练练手怎么办。
  到了火车站,去旁边一个旅店找人。这家店店面很小,破烂不起眼,尤其是服务员穿着肮脏而不专业,还端着盘子碗的到处穿梭。这里人来人往,生意之所以不错,无非就是因为这里关系很硬,能搞到各种车票。不过要加收手续费30元,不过人家能给你撕正宗铁路上的手续费收据。我们科出差都是从这儿上车。这次的麻烦让老板也头疼,我们事先定好的那辆车因为要运送新兵,不再从兖州等站上旅客,更不用说卖票了。而当晚就那么一辆合适的车,要么回去,要么等到黎明时分。我肯定是比较焦急的,上几年学对中国铁路的短途运营状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那时提前两天买票心里都不托底,何况碰到这种情况。D班长毕竟是常出门的人,丝毫不见得慌乱,对我提出的回去的意见置之不理,又去和高人商量了一会,回来对我说,再等等。
  那天我们终究上去了车。整个过程是这样的:班长让他在想想办法,并暗示可以多收写手续费而且委婉的阐明了,我们公司很多人都从你这儿走。这样说可以起到两个目的,一是我们是老主顾了,怎么着也得费费心把我们鼓捣上去吧;二是今天我们走不了,回去老子就把你搞臭。那位老板果然也非等闲之辈,在车开之前通过熟人把我们送上了火车,并一再嘱咐我们,到车上再补票吧。
  躺在卧铺上,车厢里一片寂静,有偶尔的鼾声。暖风吹到我的脚上,飘过阵阵细微的臭气。细微的臭气也是臭气,我不掩饰自己的脚臭,出门在外顾不得那么多了。第一次卧铺,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有些困难,就平躺着想:事实证明我看到的仅仅是中国铁路运输的表面,而没有深入到本质,那位班长可以。这主要是因为我的行为准则,是官方发布的带有红章的规则和文件:程序上说可以提前五天买票,我就提前五天去,排队,买票。如果售票员说只可以提前三天,那肯定我把文件看错了;如果她说都卖完了,那么肯定是卖完了。从来不想想自己是在允许卖票的第一天凌晨来买票,怎么可能就卖完了呢。而我们那位班长的行为准则是多年来在社会中摸索出的经验,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比较具有人文关怀的潜规则。比如,同样是票卖完了,他首先会想,是不是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愿意打理人啊。换个窗口,一问,靠,果然能买到。他也可能会想,是不是她家庭什么困难需要多加些钱才能买的到呢或是不是被熟人买去然后在倒卖呢,但就是不往票就是卖完了上面想。
  通过这件事,我学习到了:很多事情(100%)都是有潜规则的,而潜规则比显规则要好用,至少能在温暖的车厢里闻自己温柔的臭脚味。由此我想,以后要更多的了解事情运作的潜规则,这样才能少受折磨。

  关于第一次出差,其实原因是源于一次不成功的实验。
  我们新车型装配出来之后,为了和竞争厂家同吨位车型性能进行直观得比较,服务部门花大价钱租来一台日立的车,把两台车放在统一的工况下,做相同的一系列规定的动作,比较一下效率啦、耗油啦之类。
  实验场地是一个废弃的窑厂,老板站在旁边看我们布置,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趁着前两年政策混乱的时候官商勾结起家的土财主。第一次来看场地的时候,我们的后备箱里塞着6双雨靴――刚下过一场雪,地面上全是泥泞,头个下午主要工作就是借来老板的一辆即将报废的小推土机将场地上推出一片硬地来。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指挥总想溜走的司机,让他把活干的负责点,其实也就是监督。想想公司内停着几百台暂新的车,此刻离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缺寸步难行,觉的真幽默。
  实验进行了三天,每天一上班就驱车过去。中午去加油站对面的小饭馆里吃饭,冠冕堂皇的菜名,上来不堪入目。最后实验结束的时候,叫上雇来拉土的几辆卡车的司机,以及窑厂帮忙的人,还去那个小饭店喝了完工酒。看老板娘兴奋的脸红的猪肝一样,服务员干什么都是一溜小跑,估计这是他们建店以来最大的场面了。最破最大的那辆卡车的车主,似乎喝多了,和负责找他们来的工头讨价还价。
  那是个50多岁的老农,并不像典型的北方农民一样沉默寡言。他很能说话,在实验的时候经常逗的我们哈哈大笑,无论是真有趣,还是因为他的傻话。比如在实验的时候,往实验车里面加油,油出不来,他们让他插上管子用嘴吸,他真去吸,常常喝到嘴里去,无非是为了能把加剩下的一点油加到自己的卡车里。他一边恶心的吐着,一边说,这哪里是油啊,就是喝的金子,还不住的抱怨油价涨的太快了。他把我们看的很神圣,虽然我们只不过披着一层绿色的工作服,也一样的为别人卖命,肮脏不堪。但没有我们的默许,他不敢动那些剩余的桶,只是呐呐的看着我们,嘴里还嘟囔着:你看看,你看看。我就对他说,加点到你车里去吧。他兴奋的像个孩子,提着葫芦过来了。其实这些油如果不弄出来的话,也就被加油站的人当成空桶拉走了,我做这样的决定,也没谁会在意,只会当成我在逗他,其实我心里很难过。更怕几年之后,我也会麻木不仁。
  我们加油用剩下的手套,其实也就是新手套沾了一些柴油,就扔到一边去了,下次再带新的。他总是捡起来,装到塑料袋子里。说实话,洗洗确实是不错的手套,质量又好。
  天气有时候很好,斜坡上还有一些枯黄的草,穿上借来的棉袄,躺在上面。远处有济东煤田运煤的火车,还有泗河大桥。有时候我会和他们一起抽颗烟,天空蔚蓝蔚蓝。

  我在实验中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工作的过程用dv拍下来,记记每次加油的数量。结果因为我们的车在耗油量上太大,领导不相信,而做完实验的当天晚上客户的车已经送走了,再把两台车拉到一块对比已经不可能,只好远付客户那里再单独做次实验。恰好,客户在河南,我们就过去了。
  在郑州的一家餐馆里,我见到了一位迄今为止仍不能忘记的女子。我们晚上的火车,下午从实验现场回到郑州,代理店的哥们正好是D班长昔日的弟子,他开车带我们去据他说是郑州最近最火爆的餐厅,对他不住的是我现在已经忘了名字和主打菜,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位女子。那位姑娘和我对面,旁边坐的应该是她男朋友,着一身adidas的运动装,胖,秃头,白,年轻。幸好不是老头,要不然我会很难过。
  她拉直的头发不是很长,在肩膀上浮着,眼睛、鼻子、嘴非常合适的分布在瓜子脸型上,是具有古典美的那种女孩。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因为大家都是坐着的,我没看清。鉴于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对方还可能很有来头,我没敢爬到桌子底下去看。我想如果是一袭淡淡的碎花短裙的话,可能还会有一截粉色的莲藕一般的小腿。最让我怦然心动的是她嘴里含着一直棒棒糖,调皮的眨着她的大眼睛四处观望着。我坐的笔直,眼神还要直过身子,望着她,目光坚定且淫荡。我想如果她是个演员,她可以先出演林黛玉,然后可以出演王语嫣,相比来说,陈小旭太小家子气,刘亦菲就是一砣米田共。离开郑州的时候,我觉的此次的中原之行充满了收获,到现在我好像还留着那家餐厅的餐巾纸,但忘了放到哪儿了,要不然把名字写出来给大家,以后去郑州的时候好好看看。
  我在餐厅看到了一位美女,但并不能说明我在回来的火车上就淌着哈喇子意淫,因为我在懊恼。毕业的时候曾经有一家公司要我去做销售,我嫌整天在外跑不如朝九晚五的上班安稳,拒绝了。这次在河南几日,出门吃住行都是代理店的销售员安排,开的公司的车,吃的特色菜,临走还能给你搞到酒店的住宿发票,真潇洒。而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营销部年后就将划归上海,此刻,有几句诗可以表达我的懊恼之情:
  在我的记忆中
  有一朵紫罗兰熠熠生辉
  这轻狂的姑娘
  我竟未染指
  妈的
  我好不后悔
  我意淫的是,如果当初我也成了光荣的销售员,跨着笔记本电脑,开着车,也许副驾驶上坐的就是这位姑娘呢,像《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中一样。咋就错过了呢,白读了那么多网络小说。
  在驻马店吃的那个烧菠菜挺好,回来后从济宁屡次点,不是未遂就是被打击。

十一

  在济宁做实验时,天气变化很大。上午还有太阳,可能下午雾起的就很大了。因为有些项目要找很大的地磅,经过一位车队老板的建议,我们去了嘉祥某地。这位老板很有传奇色彩,打字不识几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手里有个车队,负责往代理店发车,发票号记得到是很清楚。这几日我们都是坐着他的小客货去实验场地、回公司之类的。做完实验,他非要招待大家去他家吃饭,说炖了半只狗呢。
  下午过来的时候雾就相当大了,我们想急着回去呢。禁不住他的再三邀请,并豪言壮语:走不了怕什么,带你们去××宾馆玩个14的去。加上他整天的吹嘘他家的为止如何只好,正好想去看看,便头脑一热,跟着他去了。他家实在某个机关里面,比如粮所之类的,我记不得了。中间大大的院子,正好停他的车。旁边一道围墙,一排平房,那就是他的家。进去到也干净离索,不过有些不开阔,和普通的民房一样。这顿饭吃的真是让我彻骨难忘:顿狗肉就着羊肉汤吃,还有猪肉馅的烧饼。对于我这种准素食主义者来说真是个巨大的挑战,而且吃起来有种英雄豪杰的感觉,梁山或座山雕的白鸡宴。其实我们吃的时候都没考虑到,更大的英雄事迹还在后面,那不仅仅是对我,对每位孜孜不倦的啃着骨头的大侠都是注定记忆深刻的。
  出门的时候,Y老板说,今天看来真得去差差宾馆去找个14的玩玩了,这××的雾,怎么走啊。但他们不同意,跟着起哄,说老Y你刚才吹牛比了吧,说什么天都能把我们送回去的。他们还哄笑,没意思到拿什么在开玩笑呢。就这样我们上路了。
  我们一干人等挤在老Y的驾驶室里,错落有致。出城之后,雾气愈加浓重,我们坐在后排的把头伸出窗外,定睛找国道中间的那条分界的黄线,怎么都找不到,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马路的另一侧逆行。虽然把头伸出窗外,不过不用担心后面有人超车碰到脑袋,因为这种天气没人有那个胆量。每个人都希望跟在别的车后面。但如果我们真误入到黄线另一侧的话,对面开过来的车就没有那么客气,我现在能坐在这里赘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事实证明,我们没有过去,也证明老Y说他开了十几年车车技十分牛B的话是可信的。在车里我们开始还说笑,但上了出城上了大路之后,都他妈傻眼了,没人敢说话,恐怕把专心开车的老Y吓着出什么失误。当然这种说法如果给老Y听见的话,他一定不愿意的:按他的说法,他玩过的14的比我见过的都多,啥能吓到他?
  在我们战战兢兢的时候,有一辆雅阁(K,我要开一这种纸盒子糊的车,我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可能是嫌跟在一辆客货后面太没面子,竟然连超几辆车到前面去了。老Y恨恨的说:××××(济宁话,恭维了雅阁司机的母亲然后还指出了这孩子智商有问题),这么大的雾还逞能,不想活了。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看到路上有辆轿车和一辆迎面过来的拉木材的车撞一起了,不是那雅阁还能是谁。我想,老Y幸亏没对我说,你狗肉不吃羊肉不吃的,早晚得饿死。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就饿死了。
  此后路上还有几次乒乓的撞车声,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看热闹了,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赌博似的路程。本来一个小时的路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到327国道的大转盘了,多么可爱的大转盘啊,在此刻,虽然如果不是他们的提醒,我仍不知道已经到什么地方了,虽然我看不清楚你夜色下的面容,但我仍由衷的称赞你,就像当年被压迫的人民看到了斧头镰刀旗一样。老Y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围着转盘转了几圈,分不清哪条路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转的。最后跟了一辆小车,估计是往市里去的,才成功突围,这也成了我们鄙视他的笑柄,不过他不在乎,说,应该在路上把你们这群兔崽子都撞死。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好像不是他的车,而且他还不在车上似的。
  进去市区雾小的多了,终于看到了路两旁的事物,平时刺眼的红灯,我们也等的津津有味。老Y把我们分别送回去后,据他自己说要去家易宾馆开个间找个xj去了,具体找没找质量怎么样爽不爽我就不知道了,自此之后,我只见过老Y一面,连寒暄都没有。他那么大的领导,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住嘛。

十二

  写到十二了。十二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轮回。
  看到上句这样臭屁而有sense的文字,应该知道,这段流水终于要并归湖泊了。无论你是不是拍手称快,但鞭炮一定会放的,因为要到春节了。
  其实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还有很多事情刻骨铭心,但并不适合写出来。因为有些感情,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总有让别人分享的冲动,比如前面絮叨的种种,它属于网络;而有些事情,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只能由我自己来承担,比如爷爷的去世,它属于日记。我没有分类标准,只是起个头,如果能陆续的记下来,就成了文章,如果无论怎么样都没法完成,就随它去吧。
  如果较之于学生时代,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我痛并快乐着,而如果较之于现在,那时我又愉快的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我权且把它当作坐标轴上的原点,左边,是一条斜向上的直线,右边,是直线、曲线、波浪线,还要我自己去划。如果这些线里面有值得记录的一点而且恰好我又能顺利写下来,我还会再有第八个冬天、第十个冬天或者夏天春天,不管你愿不愿意看,至少你还可以当个反面教材来教育孩子:看,这位叔叔年轻时候不好好学习,现在老是回忆,你可不能学他啊。但第二个冬天肯定要跳过去了,因为这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我能写的出来。
  在结束之前,我想到王小波在《似水流年》中的遭遇:写小说时描述他们一帮孩子砸司机班的师傅家的玻璃的侠义事件,用了真名,恰好这本小说落到师傅们手里,因此饱受毒打。王二说:“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写小说不可以用真名,尤其是小说里的正面人物”。所以在这篇文章里,没有一个名字是真的。老道可能不是老道,他是个尼姑。日本部长不是日本部长,他是汽车站厕所里的马桶盖。公司不是公司,它是中国人民银行。老Y也不是老Y,他是比尔.盖茨。火车站旁边的小旅店也可能不是小旅店,它是家澡堂。我们出差去的地方,也可能不是河南驻马店,而是中国的另一个地方。“人名不真,地点不真,惟一真实的是我写到的事”。不管是上英语课还是买火车票,都是真的,我编这种事干什么?
  流年似水,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在2006年初回忆一年前,“很多事情已经发生,还有一些事情将要发生。无论未发生和已经发生,我都没有说得很清楚。这是因为,在前面的叙述中,略去一条重要线索。这就是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有些变化已经完成,有些变化正在发生”。
  似水流年,转眼鸡年就要过去。本命年有时候是道坎,无论你穿不穿红裤衩,都无法阻止厄运的到来。电脑奔四了,自己却开始奔三,还总是碰上不顺心的事,这让我心情很不好,连闷骚都不经常了。再过几天,就要彻底告别这个倒霉的本命年,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碰上些幸运,希望你也能碰上。至少到时候我偷驴,也得让你去拔个撅子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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