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好几个朋友问:“怎么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写的文章了?”我顿时语塞。一想,自己大概有一年多没写东西了。怎么荒废了这么长时间呢?以前,在校报上偶尔发过几篇小文章,同学们惊奇之余,对我竟有了小小的佩服和期盼。他们说一拿到科大报,总是习惯性的直接翻到副刊看看有没有我的名字。我很内疚,真该死,怕是让他们失望了好多次吧。一位朋友开玩笑说:“你就灯下走笔,满足我的渴望也好啊!”我是不该继续偷懒,不能再找任何借口了。这样,朋友给了我提笔的压力。 其实,提笔写作真是有压力的,并非是这种偶然的外界压力,好多时候压力来源于自己内心的情感,压得你会在深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奋笔疾书。
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我的感情太多,太滥,总是供大于求。不时为一些小事情小东西哀伤、叹气甚至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但凡立大志成大事的人都是心胸开阔、豪放坦荡的,能容天容地容得下好多事情。而我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我会让一只虫子在记忆里待上十年,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哭得整夜不睡。一只鸟,一片云,一棵树或是一朵花,在一些时候也会让我感慨万千。看来我注定是个渺小的人了。
有时候按捺不住感情,就有了写作的冲动。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母亲下地,休息时,我发现有个黑黑的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是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它抱着一个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的圆球,一步一滚地向前爬。我好奇地问母亲:“这是什么东西啊?”母亲回答我说:“不知道,像屎壳郎,又不是。可那个小圆球一定是它的孩子,你怎么碰,它也不会放开。”我不相信,找来了一根木棒,轻轻一碰,它就“人仰马翻”了,两只前爪抱着那个东西,后爪不停地舞动。我以为它会放下来逃命去的,就像平日里见到的蚂蚁一样,一有动静,它们会立刻丢下食物,很快的跑掉。我用木棒拍打它的前爪好让它放手,这时它的后爪舞动得更快了,像是在挣扎,很痛很着急的样子,但前爪还是死死地抓着那个东西。我试过好多次,都是这样。母亲一直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她终于忍不住上来制止了我,并用铁锹轻轻地把它们连同一小培土放到了路边的空地上,说:“走吧,在这安全点!”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脸刷得就红了……我把这件事写成作文交给了老师,一番修改后变成了铅字,我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书上。许多年以后,我还一直在想,一直在内疚,当时我小小的举动定是触伤了母亲的心。其实,对人对物都是如此-----孩子是母亲的生命!
我写的很多东西都是因为有类似这样的感触才完成的。或许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变得很细腻,甚至有些敏感,不时会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情绪。高中时,一次在校园里闲逛,我顺手将吃了一半的饼干扔进垃圾桶,却没发现旁边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真的是白发苍苍,头上的青丝寥寥可数,正佝偻着背,用一根木棍拨开垃圾,寻找着什么。她抬起头,脸色苍白,汗水挂在脸上,却和蔼的说:“小姑娘,吃不了就下次吃,扔了多可惜啊!”说着,弯下身子把那块饼干拾了起来,用嘴一吹,放进上衣口袋里,小声说了句:“还没脏呢!” 我们从那以后好象就成了“朋友”,我经常把旧书旧报纸收拾起来拿给她,她也告诉我一些自己的事情,“老头子死了,儿子家子女多,养不起,把一个孙女丢给我拉扯。吃饭倒是够了,可孩子得上学啊。就跟她爸爸要一点,我捡垃圾挣一点,维持着……”晚上,我哭着把这件事讲给舍友们听,大家一阵沉默后,都说:“大街上捡垃圾的人太多了,咱们想帮也帮不过来啊。只能同情他们了!”我哭得更伤心了,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哭,因为怕再看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而哭。清晨起来,眼睛肿了,枕边湿漉漉一片。
我时常为了摆脱这种感情的压力,求助于纸笔。然而“最浓烈的感情难以表达出来,最脆弱的感情只能珍藏在自己心里”,这句话真的很正确。有时我一提笔或刚开个头,思路就被堵住了,想前进,却动不了,仿佛前面有一道高高厚厚的墙,只好作罢。这种走投无路的处境是因为被自己内心的感情淹没,才丢了思路,迷了方向,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我想自己一年多没写东西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好多次,展开了稿纸,笔却有千斤重,无从下手。还有的时候是写着写着却丢了自己,半途而废,中道崩卒。这才明白冯骥才为什么说自己头发里的色素都跑到稿纸上去了,白发越来越多。原来写东西有时真的很折腾人。但如果灯下走笔,一气呵成,写罢,会顿觉天宽地阔,心情舒畅,能写出心里想说的话总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快感。
尽管平添了不少的忧伤和眼泪,但是我却怕自己某一天变得麻木起来,我是甘愿一生敏感多情的。在文革期间的遭遇和萧珊的死成了巴金一生背负的十字架,压在他的心头上,也体现在他的作品里,直到老人安详的离去。我想大胆仿造伟人的话——如果对生活的这种敏感是一个十字架,我也愿意背负一生。
希望能做一个用文字表达自己的人。我纸上的情感是我的财富,我笔下的字迹便是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