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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集萃——《过大年》

发布时间:2006年02月18日 00:00  点击:


  家乡里过年格外隆重,庄户人一年的奔头全在那么短短的几天,喝酒、吃肉、打牌看戏,似乎要把一年要玩的全玩遍。进入腊月,年味浓的像湾里结的冰,一天厚似一天。劳力们放下家把什趁空到集上买香烛之类放的长久的物什,菜肉要等近年集再买。女人们则忙着洗衣晒被,过年前把晦气和陈旧祛除,不过懒婆娘可遭罪了。腊月二十三是扫灰的日子,把家里的大小器物全捣腾出来,拿笤帚墙角锅后扫蜘蛛网。这怕是近年最忙的日子,小孩却喜欢,不出去放炮仗专盯着橱子下面,看是不是自己弄丢的玩具枪在里面。可别说,这一天可真有意外收获,男人的火机,女人的毛衣针,但最令全家人高兴的莫过于找到一百元钱。嘿,过年的新衣裳有了,可以多买把塑料手枪,多买串糖葫芦,小孩子这样想。

  忙忙叨叨已是腊月二十九了,挂完财神,看看邻居家贴好的对联,迟后的人家可着忙了,赶快回家烫好糨糊贴对子。若老天开眼,没风太阳也暖和,“哪是上联?”“是不是右为上,为下?”。庄户人也讲究学问,上了年纪的会夹着马扎四处转,看谁家的对联贴得正,谁家的字眼吉祥富贵。但若天气冷的厉害,谁也没有那份雅兴。还有福帖,家里哪地方合适就给贴上。拖拉机头上贴个“人车平安”,门前的槐树贴个“抬头见喜”,多是希望来年顺顺利利,好运长在的句子。这个时候年味的烘托者是小孩,满街放钻天猴、炮仗。

  二十九的下午要上坟,合族的男人扛着炮仗竿子,夹着纸钱,捎带上馒头饼干等祭品去迎接祖先回家过年。这上坟是很有讲究的,哪家的人丁旺,放的炮仗多且响,纸钱也烧的多。坟场里顿时火光点点,响声连连,一下子热闹起来。但那些没有后人的坟头却显得凄凉,噼里啪啦恐怕要吓坏那些没地过年的孤魂野鬼了。女人们在家里做供奉用的碟碗,大多是蒸几碗大米干饭放几个红枣,也有插松柏枝和菠菜叶的,取“清醒,发财”之意。当然还有“年年有余”的鲇鱼,摇尾巴跃龙门的鲤鱼。做完这些就的包饺子,我们那里年夜饭吃两顿,晚饭时一顿,半夜一顿,这可忙坏女人们了。天还没黑,炮仗已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这些谗婆娘”,(放了炮仗才能吃第一顿饺子)奶奶干活慢腾,每当外面炮仗一响她便如此小声嘀咕。爷爷忙活着点香备纸,把请来的灶神、牛魔神剪下夹到烧纸里,只等饺子一下锅盛两碗作迎年的供品就放炮仗。通常举竿子的是爸爸,点火的自然是爷爷的差事。我害怕,捂着耳朵躲的老远。鸡呀狗呀都一声不响,过去以为百神临凡鸡犬不命。现在想来,它们被炮仗声吓的三魂丢了两魂,哪还有力气呻吟鸣叫呀!

  整个夜晚小孩子不敢多说话,比如炮仗竿子低了你不能说“擎高”,擎同穷,要说抬高。小孩子没记性,大人们干脆让他们闭嘴,只管跟在大人后面磕头烧纸。小时侯我最怕磕头,迎年出门前给财神磕、给灶王爷磕,出门还有四方神灵八方菩萨,就连牛圈的牛魔神也要磕。而磕头之前必先烧纸,一时家里火光四起,吓得奶奶颠着小脚到处看火,生怕引着房子。

    四下放炮,惊醒财神送钱来。
    到处点火,烧怕煞星逃命归。
    横批:多磕响头。

    村里土文人拟的这副对联生动描写了家乡过年的情景。我响头没磕几个,膝盖却疼的要命,最后只随在大人后面弯腰应付,很庆幸神灵没找我的茬。
 
  年夜第一顿饭没什么特别,大家伙只吃半饱,留着肚子吃下一顿。两顿饭的空挡大人们坐在炕上吃花生喝茶水,看文艺晚会。亮了灯的大街可是孩子们的天下,大冷天里放炮,放花,哈着手追逐打牌。第二顿饭也要放炮仗,只需烧一次纸磕一个头就行。我对包了钱的饺子不感兴趣,拣出来全放到爸爸的碗里,好让他财源滚滚使劲挣钱。我只喜欢放了红枣和年膏的,而我更渴望饭后点上香,铺上席子,叫一声“爷爷奶奶过年好。”便只等收压岁钱了。

  下半夜男人们聚在一起打牌看录象,女人们则拾掇好天明要穿的新衣裳,找几个对脾气的拉家常。小孩不能抗夜早睡着了,口里淌着涎水,手里纂着钱,梦里不知要用这笔巨款买多少好东西。

(摘自“海天一色”论坛http://bbs.sdust.edu.cn/read.php?tid=4386&fpage=2&torea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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