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种了许多三叶草。到底是不是三叶草,我从未考证过,只因它有三片叶子,脑中又有三叶草这个概念,就这样想当然地给对号入座了。及至后来阅读了一篇有关三叶草的文章,才证实了我的猜测。
三叶草的叶片圆圆的,边缘呈浅浅的锯齿状。叶片上淡黄色的叶脉很清晰,筋筋络络地舒展着。作为一种地被植物,三叶草被广泛地应用于绿化。作为草坪,它和其他的草有着显而易见的共性,那就是绿。——绿得可爱,绿得醉人,绿得让你忍不住浮想联翩……然而它的绿又独具特色,截然于他草。微风过处,三叶草的眉眼舒展开来,柔茎轻摆,翠叶飘摇,似轻歌曼舞。劲风袭来时,则歌罢舞歇,眼前又犹如划过一道道凝碧的波痕。那绿,是如此的鲜活、灵动。
绿,是它生命的全部。除了大片的绿,它不会再有什么风景了。我想。然而某日不经意的一瞥,倒让我惊诧了:它竟然有花!
这花儿,没有牡丹的富贵与华丽,玫瑰的娇羞,更无水仙的高雅,就那么素朴随意地开着。它只是草的附庸。
无人留意它们何日含苞,又于何时绽放。
这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四五十朵小花组成一个圆圆的如桂圆大小的花序。一朵完全盛开的花只如麦粒一般大小。花瓣不多,仅两片而已。绽放时,外面的花瓣包袱一样打开,就露出里面的另一片花瓣。花瓣微拢着,如拢着一滴水,使得它的形状极像一个节水标志。而就在这渐次打开的花瓣中间,露出了嫩黄的花柱和柱头。
花序自下而上逐步绽开,渐次开放。这样,在一株花上,便含苞、绽放、凋谢的都有了。含苞的浅绿,绽开的乳白,而开罢的花则呈粉红色。想想吧,四五十枚小花簇成一团,外面的粉红,里面的嫩白,再往里是浅绿,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世界。
这小小的一株花,不但色彩丰富,而且姿态万千。有的花昂首,有的低垂,有的则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半花低垂,一半花昂首;要么就两三个低垂或昂首。含苞和绽放的昂着它们高傲的头。是啊,它们正青春年少呢,有的是骄傲的资本。花谢以后,花柄就弯下去,花也随着低垂下来。我常常好奇:如果一个花序由五十朵小花组成,那该有多少种姿态呢?我不得而知。
花谢以后,花瓣又如含苞时一样,拢了起来,且低垂下去,颜色也由红渐渐暗淡下来。是害羞了吧。因此时的花又蕴含着另一种美丽:低垂紧闭的残花内是一荚籽粒饱满的种子。
到了深冬,历经冷风和霜雪的三叶草,曾经的绚烂已了然无痕,地上只留下班驳的白,一如弯腰弓背殷殷盼儿归家的慈母。
那是一种怎样的白啊!
此时的三叶草再没有了往日挺拔的身躯,委然匍匐在地,辨不出哪是茎,哪是叶,哪是花。它在用近乎麻木的躯体,细心地呵护着它的孩子。而一旦春风拂来,它就会小心地揭开它的长袍,让拘束了一冬的孩子伸个懒腰,悄悄探出头来,自己却在疲惫中睡去,化为孩子身边的沃土。
这一刻,却是世间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