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窥望历史的青天,中国诗词正如辉山之玉、媚川之珠一般,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中熠熠生辉。诗意中国,源远流长,如斯而逝的时光沉淀最生动的韵脚,精彩绝伦的字句营造最极致的意境,满腔热血的少年心中充斥最纯粹的情感,吟声声之韵画真真之境,入真真之境鉴淳淳之感。家国之情如是,儿女情长亦然;迁客骚人皆是如此,得意书生概莫能外。品声韵之美,读厚重内涵,得修身之道,而后悟往之谏来者,真正将中国诗词、中华文化内化于心,外作于行,助力自身发展,推动文化弘扬。
中国诗词中的声韵似乎是理解古典诗词的“尚方宝剑”。从小时候吟诵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时不解与懵懂,只觉朗朗上口、易于背诵;到后来知晓创作诗词时音韵的选择和运用,又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精心的组织排列,和谐流畅的音韵使用,起收恰当的平仄相间,不仅赋予这首《水调歌头》传诵的意义,更交付其被欣赏的纯臻价值。初读《锦瑟》,未知其典故,先晓其押韵与对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尾字“鹃”“烟”的严格韵律,中句“蝴蝶杜鹃”“珠有泪玉生烟”的工整对仗,共同作用于全诗的前呼后应,回环而鸣,涣散的诗行也因其贯穿成体,组件成篇。“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如果说“平仄与排列”是山寺中沁人心脾的桂子,那么“押韵与对仗”就是枕卧郡亭观看的钱塘江大潮,桂子与潮头都在江南杭州的回忆中,平仄排列与押韵对仗也都在中国诗词最美的声韵中。
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提出:“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意象是驾驭文思的首要原则,也是谋划全篇的重要步骤,而意境则是意向构成的整体空间。具有“境生于象而超乎象”的特性,是诗词中的灵魂所在。它是《桂枝香·金陵怀古》中,“船帆飘动酒旗迎风,云掩彩舟白鹭腾空”的陶醉其中,也是《蝶恋花·出塞》中,“西风吹老丹枫树,青冢黄昏路”的荒凉凄冷,更是《望岳》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雄伟磅礴……中国诗词,无论抒情方式如何,无论虚实与否,都为我们呈现一幅精彩绝伦的画卷,创造出各具特色而又内化统一的意境,这些意境或雄浑壮丽,或开阔苍凉,或心旷神怡,或幽清明静,或闲适恬淡,或萧索凄清,或朦胧如烟。沉浸在情景交融的诗歌意象中,流连于诗歌意象营造的境界中,可以聆听诗人对自然、对社会、对生命最真切的倾诉,对接诗人最丰富、最真实、最细腻的情感,享受最具人文关怀、人文精神的美趣,从而得到美的享受和熏陶,体味中国古典诗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之精髓,充盈生机的人生观念与审美状态。
“诗缘情而绮靡”,情感是诗歌的第一要素,是中国诗词中最闪耀、最亮眼、最值得深思的部分,具备的真挚、强烈、深刻的特性,让其绵延至今,经久不衰。它是陆游“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炽热深沉的爱国之情,还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扪心强烈的思乡之情,也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执着感人的儿女之情,又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美好祝愿的朋友之情,亦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温馨和谐的骨肉之情……再读《锦瑟》,已了解庄生梦蝶的迷惘与恍惚,望帝春心的追求与执着,沧海鲛泪的阔大与辽阔,蓝田日暖的温暖与朦胧,而后才悟得李商隐年老多愁善感的悲痛与惆怅之情——兜兜转转终得一果。中国诗词之所以能千年不灭、历久弥新,正因为它滋养着中国人的精神,承载着中国人的诗情与诗心,品诗情而养心性,习诗理而修身志。
揆诸当下,中国诗词与当今时代早已形成紧密联系。“月是故乡明”是异乡游子抬头望月共同的感受,“一年滴尽莲花漏”是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的新标志;临行送别时的“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久别重逢时的“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困难当道,我们用“雄关漫道真如铁”“守得云开见月明”勉励自我,也期许自己磨炼出“仰天长啸出门去”的豪迈气魄;危急时刻,古典诗词更是以其感召力凝聚人心。中国诗词将会永葆生机与活力,永远春意盎然,千百年后我们仍会被古人的家国情怀深深打动。从戚继光的“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到黄遵宪的“寸寸山河寸寸金”,从“诗圣”杜甫关切百姓生计的“三吏”“三别”,到名臣于谦“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的《咏煤炭》,中国诗词的魅力不绝于此,其中不仅蕴藉着自然和人伦之美,更有心系社稷苍生的大爱。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中国诗词的发展未曾结束,我与诗词的缘分也未曾走尽,我相信在当下,中国诗词会如装饰金羁的白马,再度连翩飞驰,在时代潮头葳蕤挺立,黼蔀黻纪!(作者:孟令键)
摄影:张允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