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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向左

发布时间:2022年12月26日 16:35  点击: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么,如果我不曾见过黑暗,光明又何以成为光明?
  入冬时间已经不短了,只有在阳光退居到群山之外,惟余暮色单薄的黄昏时分,这岁寒时深的感觉才真真切切醒在心里。
  灯光温柔倾斜,炉火上母亲煨的红薯已经香气四溢,“给外婆拿些去吧”,母亲嘱咐。也好,我原本也是闲来无事,整日待在屋子里,人是会发霉的。
  白天距离黑夜,只剩一步之遥,天地之间仿佛蒙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让人眼睛看不真切。远处的山的轮廓,在暮光的映衬下,愈显深邃,仿佛是嵌在了将暗还明的天幕里。路上行人甚少,偶尔碰见几个从工地上回来的身影,路灯之下,抖落一袖疲惫的灰尘,他们的归处应该也是灯火可亲、香气四溢吧。我这样想着,冷不防一阵风从领口钻遍全身,空气里充斥的煤烟气味,也让人加快了脚步。黄昏之景固然迷人,可黑夜,却总因它的未知而可怖。
  到外婆家,甚至比自家还要温暖,许是屋子小些,炉火烧的又旺,竟教人抗拒了窗外的寒风冷夜。外婆正煮好了粥呢,今秋刚收的小米和薏仁,又撒了几把红枣和桂圆干儿,好像还下了小豆,我本不喜欢豆类,倒也亦无不可。食材一经炭火上成小时的熬煮,悉数都已软烂,一掀锅盖,清新的米香瞬时迸发开来。比起酒来,这一碗实实在在的粥更能慰风尘。
  歇罢,粥已下肚,身心俱温,可前方沉沉的夜路总是逃不掉的。
  我总是对黑夜有种莫名的恐惧,似乎是因为眼睛无法完全掌控周围的一切,瞧不清楚,心就无法安定。也许我怕的不是夜,而是黑,是患得患失。路上安静地令人窒息,原本白天再普通不过的房屋,到了晚上却显得阴森。我逼迫自己屏蔽那些多余的想法,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与其小心试探,不如单刀直入与黑夜撞个满怀。
  我自小便怕黑,晚上从不敢单独起夜。随着年龄渐长,这份心思虽说差了些,却从未做到底气十足。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辩解为一种本能,一种追求美好的本能。畏惧黑夜,难道畏的是“黑”与“夜”吗,只是因为有太多危险都借着黑夜而肆意横行罢了,黑夜的本质与白天又有何分别呢。万物皆知趋利避害,黑夜寒冷晦暗,到底还是家里的灯光和炉上的红薯更留得住人。
  我常常陷于书中的北欧风光,那样古老而神秘的极寒之境令我神往。可是如今想来,在极圈内外的其他地方,人们忍受的黑夜往往更加漫长,日夜的界限已经模糊,时间的概念大抵也会淡去吧。我们之所以对黑夜产生抵触,是因为见过光明是何其美好。可是倘若从一开始便无黑白之分,一切皆为浑然的统一,抵触不复存在,也谈不上什么是美好。就好像人的情绪,无法从喜怒哀乐中单独拿出一个去评定好坏,一个人如果从未领受过悲哀的滋味,那么欣喜于他而言,大概会显得麻木而单薄。
  夜色已浓郁,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了深浅不一的寒星。这样的晨昏更替,像手指捻起的页页纸角,日子就是这样堆叠得越来越厚了。黑夜向左,是黄昏,也是破晓,就在光明里留些影子,在黑夜里留些星星吧。作者:谭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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