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是小波先生逝世十周年的日子,我去年写过一篇纪念,今天拿出来看时,觉得语言拖沓,也没有描述清楚我是怎样热爱他。小波常说:一个人仅拥有此生是不够的,还要拥有诗意的世界;他写文章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有趣。今天如果我们写的纪念他的文章繁荣拖沓冷僻拗口而缺少趣味的话,先生一定读不下去。我把它修改一下,姑且当作今年的纪念吧。
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
--题记
1. 3.26日刚祭奠完海子,今天又到了小波的祭日,我自己都害怕这样下去,一年365日,就这样天天找个对象,写点什么祭奠下去。幸好我爱好并不广泛且知之甚少。F4或SHE之类的super star们,假如不幸车祸身亡,我肯定是不会去祭奠的;依此类推,能祭奠的对象也就屈指可数。
而纪念KURT COBAIN,应该坐在床上缩着双腿靠着墙听不插电;
纪念BEYOND,可以翻翻十年前学生时代业已发黄的一些笔记本;
纪念马拉多纳(难道他还没死吗?),可以去踢会球;
海子和小波是写字的,所以他俩只能用写字来纪念;
所不同的是,纪念海子,需悲伤而炽烈;纪念小波,须有趣和自由。
虽然纪念了他们,解决不了我明天的早点;但我还是喜欢花点时间来写点什么,而不是去寻找一个肉包子。我就是这样,吃不饱也撑得。
2.我是个落后于季节和社会的人:别人已经脱去了棉衣,我还穿着羽绒服;别人换上衬衫,我还穿着毛衣;当人家已经裹上大衣抵御秋风时,我可能还穿着裤衩在街上游荡。
社会的潮流我永远也赶不上,因此我的发型和衣着还停留在80年代,偶尔会有人说我模仿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
开始我认为这种落后通过后天的努力和环境的变化可以得到改变,苦苦追赶了一阵。后来有人说这是迟钝,和大脑中一些生理指标有关,是天生的无法改变的。我当然不以为然,但说的人多了,自己也开始这样认为,就放弃了努力,现在依然迟钝着。
当然有人说我迟钝这件事情,是上学时候发生的事,他们当着我的面嬉皮笑脸的对我说的;工作后并不是没有人说,只不过传播范围有些变化:甲对乙说,乙对丙说,唯独不对我说。
时至今日,物质和生理上的迟钝我已经坦然接受并面对现实,唯有精神发育上的缓慢我还耿耿于怀:别人12岁欢乐,我16岁欢乐;别人14岁郁闷,我18岁开始郁闷;别人16岁颓废,我22岁才开始颓废;别人18岁开始迷幻,22岁以后开始奋斗,可我他妈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却还在迷茫中--这就是迟钝,永远落后几个节拍,也就永远矛盾重重。
兴致高时在网络上与别人讨论音乐或读书,以为找到了知音。一打听却都是些16.7岁的孩子,感觉自卑,再也不去了。
3.延续我的迟钝,我直到2001年才读王小波。那时候一群人正在寝室吹牛,感觉内急,匆忙从谁床头抓了一本书跑到厕所。正是《黄金时代》,因为忍受腹痛之苦,读的懵懵懂懂,整个文章的架构把握不了,但极喜欢字里行间充满的幽默和智慧。想,什么时间得好好读一读。
从厕所回来后,在同学的谴责声中我把书还了回去。日后渐渐忙碌,踢球喝酒爬山游荡或街头一蹲。虽然没再便秘,却把要看书的事情忘的干净。
有上厕所看书习惯的tx们,咱们来握握手,互相推荐一些好书吧,也许那正是你苦苦寻觅的呢。
有一次酒后,我们一群人做倾心之谈,不知怎么说到了慈禧太后,我估计是沿着“三级片--邱淑贞--慈禧秘密生活”等类似的思路。我慷慨陈词说,历史上有两个时间段我从来不愿主动接触,无论是什么形式记录:戏剧也好,文学也罢。。一是晚清末年,即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时期;二是文革时期。每当接触有关这两个时期的信息,我总气愤的不能自已,深深恐惧那两个指鹿为马的时代。这正验证了红颜祸水和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训,慈禧和江青,两个老娘们儿造就了多少无稽。
那天晚上喝了些酒,脑瓜儿格外灵光,突然记起曾经有这样一个景象打动过我,但背景却恰恰是文革时候:云南的某个小村,天空布满薄雾,一个180多公分的大个子躺在地上睡着了。腰间盖着一片叶子。一头牛在旁边默默的吃草。
周末我到一个量贩式书店买到了《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的合订本,属于接近正版的盗版,看几页才能找到一个错别字,质量相当好。看的遍数多了,我想把里面的错别字都改过来,直到读到第四遍才完全改到自己发现不了错别字,比找错别字的高考题目还难。
所以说,行行出状元,盗版书商干好了,一样可以去参加高考命题。
七八遍之后,错别字已经消灭干净,我把《黄金时代》里的标点错误一并改了过来。
论斤卖书,并不标志着对知识的轻蔑,而是说明中国的学术著作太多,就像大米,一粒一粒卖肯定累死人。在不一夜暴富的情况下,我不反对盗版,更不反对论斤卖书,至少能给我带来很大实惠--不公平的和不正常的大事多了去了,盗版算个屁。
4.关于精神发育上的迟钝,还有个我现在的习惯可以证明。我读书比较囫囵吞枣,一篇文章需要读几遍才能明白里面说些什么。这主要是因为幼时我虽不是过目不忘也算一目十行,那时候资源稀少,供不应求,常常是没书可读的状态,白白浪费了很多时光。那时候非常羡慕开书店的老板,满屋子不是武侠就是爱情,想吃荤吃荤,想吃素吃素。偶尔搞到两本书,也大多拿不出手,唯几的几本例如《废都》《白鹿原》《三言二拍》之类,还都是冲着它的色情描写去的。如果98年你在一个学生宿舍某张床的草衫子底下翻到一本《白鹿原》,发现个别页面已经翻得发黑,千万不要吃惊。
大学时候,明白原来看什么书都是有说法的,比如村上春树代表小资,比如卫慧代表“下半身写作”,比如《麦田里的守望者》代表叛逆,比如郝舫代表摇滚的哲学。我费力把这些反面典型找来读,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适合读这些书的年龄,我现在应该读的是弗洛伊德或黑格尔,或老庄。我顿感此生有涯而书海无涯,不自觉的就加快了阅读速度,管他读懂读不懂呢,这年头没几个认真的,只要看过就能唬人。因此落下了个囫囵吞枣的毛病。
现在我有很多书却失去了读书的欲望,我那个开书店的理想也就相应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开个扎啤摊,当然这又扯远了。
我兜这么大圈子,其实就是想说,读小波的时候(尤其黄金时代),初看非常费解,感觉整本书都笼罩着一层氤氲,那就是我囫囵吞枣的老毛病又犯了。第二遍看时感觉到异常快乐和轻松,觉得能把那段万劫不复得时期描述得如此有趣真需要大幽默和大智慧;第三遍时我开始关注王二和陈清扬的爱情,在调皮的语调里感到一些沉重;第四遍看到他们在后山冷雨里敦伦,感觉到异常悲壮。
后来我时常随手翻开床头的黄金时代,“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每当看到这段,我都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片半明半暗的云。
5.我想就小波文字的风格谈点什么,纪念嘛,如果连点评论都没有,多少的显的很没有水平。但我思来想去始终想不起什么比较像样的评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样说:小波的文章,能让一个恐惧接触文革时期文学的偏执青年将发生在文革期间的一段段故事读上好几遍--这应该算是比较了不起的成绩。如果非要装模作样的概括几个字的话,我想就是:自由、有趣、智慧、思想。
6.上面这几段完全看不出像是在纪念谁,到更像我的自言自语。没办法,想去纪念小波却不自觉地写下这些。
现在我已经很久没读过黄金时代,这似乎与我一只苦口婆心的声张背道而驰。但时间就是这样,我骑在它疾驰的脊背上,沿途经过各式各样的风景。有些我一带而过,有些我会停下来驻足观赏。我在小波的文字里驻足了一段时间,收获颇丰。时间在疾驰,我不得不离开赶往下一个风景,但前路再有类似有趣的风景,我还是会驻足,还是会想起小波先生,因为他已经把他有趣的文字和诗意的世界植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