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细雨淋,又是落叶飘,丝丝凉风告诉我们夏的消逝。
又一次离开家,又一次进入新学校,成熟的面孔显示着自己的长大。
上个暑假好长,客观上讲近七十天的假期只曾在幼儿班时经历过,主观上讲在老家停
留那么久有些“良日苦短”。
七月初,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我离开了培养了我四年的大学回到了辽西的老家。
爸妈很激动,一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早会来,二来他们很希望我回来帮忙。爸妈说因今年
春旱,原本四五月份就应下种的庄稼无法及时播种。大家盼着下雨,盼呀,盼呀,盼得
头发也白了。可老天爷儿并不存在,对无生命的东西,人们的善良不会让它感动。村里
人们心凉了,也许早就凉了——几年来的干旱,年年粮食欠收。家家收入锐减,几近入
不敷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早已在家憋坏了,纷纷四处打工。可钱难赚呀,他们多干着
体力活,奸诈的老板一般不按月给钱,甚至抛下苦苦等着拿钱养家的乡亲一走了之。年
轻姑娘一般去饭店做零活,可一个月就拿二三百,仅能“自给自足”,无望接济家里;
有的就不知去向了。但总比赋闲在家坐吃山空好。这样,村里仅剩下孩子、妇女、老人
,犹如一场战争刚刚爆发。
妈说要不是年纪大了而家里活物——鸡鸭鹅猪那么多爸一人管不了,她早出去了。
庆幸的是,在人们均认为今年将颗粒无收时,终于下雨了。那已是六月中旬了,人们一
边种地一边唠叨,种子是种下去了,秋会不会收得上哪。无春耕哪来秋收?地终究还得
种。外出打工的人纷纷歇工回家(据说很多工地的工人都走光了)。小村子又沸腾起来
,车马穿行人来人往。妈说,有一次大家正在地里种花生,突然四周阴云密布,风雨欲
来,爸见事不妙先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妈和姑夫动作慢些,正要套上驴车时,雨来了,
好雨呀,顷刻水天一片,水龙奔腾。车套不上了,人也不能走。在那空旷的田地里,清
凉的雨水滋润着人们疲惫的身躯。姑夫淋得感冒了,姑将爸训了一顿。但人们还是很高
兴,春霖如油,夏雨如金。大家欢天喜地将庄稼种上了。也许种子为弥补错过无限春光
的遗憾,急迫地从松软的地里钻出来,观看烈日。
我到家时,虽然刚刚下种二十几天,可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绿茸茸。有新苗,更有
幼草。人们刚从“夏耕”中摆脱取来,又立刻投入到紧张的除草中去。往年三个月完成
的活集中在一起,太多了,让人忙不过来。许多家的地一直都荒着。“咱家还行”,妈
说。
于是我还未摆脱毕业心情,第二天就上地里干活。家里四口人,可竟有三十亩田地
,我和弟弟均在读书,两位老人侍弄这些地不是要他们的命了吗?我问他们为什么要种
这些地。他们说这不为你们嘛。“可谁想到会是这年头,再说咱不种地又干啥?”爸无
奈地说。
垄好长好长,草好多好多,活好累好累。我开始蹲着薅草,后来膝盖疼了,只好弯
腰把腿直起来,但不久又疼了,干脆跪着,望了望垄头远着呢。几个老乡见我在干活,
打趣地说:“呀,大学生——不研究生也干这活吗?”“是回来体验生活吧?”“大学
生,还不快回家看书去!”我很无奈,顶了几句:“我不干,你来干呀?大学生就不许
干活了?”每天我都是两手黑,浑身痛,一挨炕就睡着了。一天早,我被吵醒,原来老
母猪下崽了。八只小白猪崽在柔和的晨光下很快就抖擞精神跪在母猪旁“吱——吱——
”地吃奶。我们好高兴。
活终于少了,可雨随之也少了,庄稼咕咕待哺。大家慌了,盘算着今年到底能不能
收一些。有的说糜子保证能收,花生也差不多;有的说,两周内再不雨,今年收成还不
如去年呢;有的说,幸亏我没翻种,这下赶政了……说归说,做归做。几户已经赶上车
,拉上水箱,一条垄一条垄地灌地了。
贫瘠的土地,贫苦的乡亲。家乡是山地,又少资金,开山打井只能是妄想,而辽西
又干旱少雨,如同中国的大西北。这里的地虽然多,可是长不出好货呀。乡亲们年复一
年在土地上辛勤工作,换来的只是日益疲惫的身体。可我有那么无能,带着众人的希望
从山沟里走出,却仅戴着空空的头衔和皮囊归来。村子还是那村子,家还是那家,我曾
经生活过的巢穴呀,还是那个巢穴!(实习编辑: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