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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你的窗口

发布时间:2023年12月04日 09:51  点击:

昨晚西宁的火车延误到半夜,我在车站用MP3播放器听了很久的歌,因为一根鸡血藤手镯后悔到落泪。
  海西州的盘山公路很难走,拐弯的角度刁钻,海拔也高,我们的头晕晕沉沉地沿山上去,下车的瞬间就失语。该怎么形容呢,那股凛冽味道的风直冲肺腑而去。七点半的太阳依然高悬,发着刺眼的白光。幺妹饭馆就坐落在这儿。周围有四五家的棚子在门前支摊,卖动物毛皮和藏银做的小饰品。
  四川人开的店一般都很好吃,我和朋友吃完饭就去小摊上逛。几乎每个摊位都有鸡血藤,毫不显眼。我试了很多个尺寸都不合适。老板是藏族人,用蹩脚的汉语一直让我再试试。我们跟他砍价,砍到最后很便宜,他给我戴上,笑着说疫情这三年,大家钱都很难赚。
  大家陆续吃完饭上车,老板和我挥手,说了句藏语,散在西北浓烈的风里。我没听清也听不懂,他的小儿子脸庞也是黑红的,一直在摆弄那些动物毛皮。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我在返樊笼的路上,看着那根鸡血藤看到眼睛酸痛。难过什么呢?它那么难得,在距我数千公里之外海拔近四千的高山上,我为什么不多买几根?看着它,我生活能多了奔头,西北的风好像就能吹进这机器人一样的考研、就业、庸庸碌碌的日子里。它跟我说,人世间求同存异,妹妹你独一无二,不必随波逐流。
  人生海海,这一片都是四川人在开店,导游说当地人都很古板,而四川人都很会做生意,又肯吃苦,于是纷纷在山川间落户,接待每年的过路人。游客一波又一波,只有神山永远不朽。
  我高中的时候就活得很犟。高一摆烂了一年后,我发现自己的成绩完蛋了,于是每天都在自责沉沦,我藏得很好,但几乎没有一天不在烦闷。可我又不甘心,减肥的一年里每天只吃早饭,政治和数学的题搞不懂,就早上三点多起来一遍一遍地抄,中午不回宿舍就一遍又一遍地改数学错题。离谱的时候自己买了去西藏的车票,当然去不成,但我就是想买,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朋友跟我说,高考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考完之后的这个夏天我去学了初中就想跳的舞种,短暂地学了琵琶,报复性地化妆、烫头发、做指甲、接睫毛,去看了青岛凌晨四点的海,去烟台和舅舅一家过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几天,画画、读书、看电视剧,认识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
  最后我终于要去我的圣地,我爸强烈反对,说疫情这么严重耽误大学开学怎么办。然后他又说,你成年了,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后果,你就去。
  九号,我坐上了去西宁的绿皮火车。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
  车厢和我无数次幻想中的一模一样。人生百态,都是我喜欢的,我听西安人讨论嫂子多么过分,听甘肃人说在山东生意难做,这次回去,就不回来了。
  我就坐在车窗边,看着一路连绵的山,一直在听朴树的《冲出你的窗口》。敬一丹曾经说她喜欢站在河流的交汇口,看着水流湍湍,合于一处,总有种使命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眼前的树枝晃来晃去,好像告诉我,风声铮铮,似是故人来。
  我去看了一个土族自治县的文化厅,戴上了哈达,身边人说我听不懂的方言,晚上的时候偶尔会出来散步,风又凉又干净,广场有人放电影,当地人席地而坐,我幸福得不行。
  当地人说去一次塔尔寺要积攒三百年的缘分,去一次生活就会有新的开始。这儿不缺信仰,我看到了磕长头的人们,看到了长生的菩提树。当时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不在高二最难过的时候来呢,年轻的人们到底在担忧什么呢,逃离几天又怎么样呢?“寓形宇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这里的一切都在疗愈我,我不是循规蹈矩的“小镇做题家”,我是有思想、有信仰的年轻人。
  虽然我不得不走出神山,但是我带了满满登登的一捧格桑花走。
  我来的时间很好,就在我坐上火车的一个小时后,西宁因为疫情严重封城。我那趟火车延误了五个小时,它最后留我在它的土地上多坐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把我推了出去。冲我摆摆手“以后常来”。
  余华说:“少年想掘藏,中年去流浪,老来做和尚。”八月长安说:“高考就是人生中的一座小土丘。”神山或许你听得到吗?“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要回去找自己真正的生活了,崭新崭新的生活。生活得不如意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
  生生不息,永远在路上。(通讯员:崔家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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